3月25日，美国总统拜登在访欧行程中，与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会晤并宣布成立能源安全联合工作组，承诺今年至少要向欧盟额外出口150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欧盟也承诺，在美国液化天然气定价合理的前提下，将确保至2030年前每年额外进口50亿立方米的来自美国的液化天然气。但是，美欧间的天然气贸易是否那么容易实现?欧盟所设立的“定价合理”这一前提是否有效?
零下162度的液化天然气(LNG)国际贸易，不仅对运输船舶有着较高的要求，对港口的要求也不低，需要在保障安全平稳的同时尽量提高处理效率。在前几年的全球十大LNG港口中，排名第一的是韩国的仁川港，拥有20个气罐、268万立方米的容量;全球排名前七位的LNG港口中，4个位于日本，3个位于韩国。英国的谷岛港排名第八，在2021年前三季度的停靠量同比下降了75%。欧洲本土没有一个港口进入前十名的榜单。高企的LNG价格使得从美国出发的跨大西洋LNG运输船在寻找最高出价者过程中，将目光更集中于亚洲地区。美国的德克萨斯州萨宾帕斯港和高登帕斯港分列第九和第十，容量分别为80万立方米和77.5万立方米，分别只有仁川港的29.9%和28.2%。当然，美国港口主要涉及LNG出口，仁川港则以进口为主。
时移世易，美国出口LNG的时间不长，从2016年2月开始，但增长迅速，在2021年已经超过澳大利亚和卡塔尔，成为全球LNG出口第一大国。伴随欧盟的政策转向，从美国进口能源似乎从选答题变成了必答题，而不断走高的全球能源价格激发了美国油气生产企业的积极性。那么，如果美国生产商能够大幅增加天然气的产量，港口运输会不会成为出口的瓶颈约束呢?根据美国能源部3月16日公布的数据，美国已有81家公司获得了LNG的出口授权，其中出口许可量最高的是萨宾帕斯液化有限责任公司，其每日的LNG出口限额为22亿立方英尺，约合6229.7万立方米。加总起来，81家公司每日可以出口1295.2亿立方英尺的LNG，约合37亿立方米。其中，按照出口目的地有所不同，向与美国签署有自由贸易协定(FTA)国家的LNG出口量约为51.3%，向其他国家的出口约为48.7%。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判断，在美国的天然气出口量将从2020年的2万亿立方英尺达到2032年左右10万亿立方英尺的水平并保持稳定。其中，LNG的出口占比将从目前与管道出口相当的水平大幅增加至管道出口额的两倍以上，成为最主要的天然气出口方式。美国联邦能源监管委员会(FERC)和能源部批准了包括卡梅隆、自由港和科珀斯克里斯蒂等LNG终端的产能扩建。EIA的数据显示，2021年美国正在建设的基础设施可以支持的LNG出口能力约为1.5万亿立方英尺，约为当年出口量的一半。根据EIA的判断，到2024年，当美国第8个LNG出口港高登帕斯的设施竣工并运营后，美国LNG的出口峰值将达到每天163亿立方英尺，约合4.7亿立方米。
能源领域的丰厚利润吸引了资本、承包企业的积极行动。以萨宾帕斯港为例，2012年获批建造美国第一个LNG出口设施，从2016年建成并提供LNG业务，当年完成了2条液化设施建设，2017年又在3月和10月建成2条并投入运营，2019年3月完成第5条，今年2月完成第6条。每条设施每年可完成500万吨的LNG处理。金融机构对萨宾帕斯的LNG出口项目提供了大量的融资支持。据统计，对萨宾帕斯第1-4条设施的融资高达203.75亿美元，包括韩国开发银行、瑞穗、渣打、劳埃德、法国农信等大量美国本土和国际金融机构帮助萨宾帕斯以债券方式进行融资。在开始运营后，萨宾帕斯向巴西出口了第一批LNG，而印度天然气公司(Gail)则在2016年3月成为美国LNG的第一家亚洲购买商。
页岩气的开发为美国能源出口商提供了大量丰富的资源，尽管遭遇经济危机和油价下挫，对页岩油气市场进行了洗牌，但资源储量并未发生变化。在俄乌战争导致欧盟作出与俄能源脱钩的决定下，LNG国际市场价格保持高位运行，并有进一步上涨的强烈预期。高价使得美国页岩气生产商的盈利条件大幅改善，对港口基础设施也提出了新的要求。从出口角度来看，美国的LNG港口能力的快速增强使得美国满足每年对欧增加出口的意愿有可能满足。但从去年以来的全球经济形势来看，对能源的需求和供需结构正在发生明显的大幅调整。亚洲地区对天然气需求的持续上升，尤其是日韩在对俄关系恶化条件下，可能也不得不寻找新的天然气替代供应方。加拿大、澳大利亚也会因全球天然气价格上涨而加大LNG的生产和出口，欧洲在国际市场上获得足够的天然气供应可能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是否能以相对较低的成本获得稳定的保障。与管道方式的天然气供应有着明显的差异，LNG的交易灵活性强，市场价格的波动将会直接影响LNG运输船的航向。在历史性低库存的约束下，欧洲天然气进口国进行价格谈判的筹码有限，可能不得不接受高价的天然气供应，难以补充其库存。同时，由于欧洲各国的天然气港口处理能力差异大，目前港口最强的英国又已经脱欧，使得欧洲各国可能在争抢有限的天然气资源上面临更为窘迫的局面，作为工业原料的缺乏将使得本已紧张的供应链变得更为脆弱，对企业的持续经营带来较大的影响。全球LNG供需关系的卖方主导的局面在今年下半年天气转冷后可能更为明显，2022年的冬天恐怕对于欧洲国家将是一个难熬的季节。
(作者系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