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石雨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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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龚   正

“吃烧烤顺便买套房”。若问今年前4个月，哪座城市的楼市是三四线城市中最热的，淄博绝对榜上有名。根据易居房地产研究院数据， 4月淄博新建商品住宅较年初累计成交面积、同比增速预测值达70%，在统计的50个城市中位居第4名。不过，《真故研究室》访问了多位淄博楼市业者，普遍认为淄博烧烤和楼市之间并不存在直接关系。毕竟买房还是一个比较重的决策过程，大众会跟风吃烧烤，但跟风买房并不现实。

淄博烧烤作为一种网红现象，它的人气终会有回归到平淡的一天。在楼市之外，大众更关注的是：淄博作为中国三线城市的一个普通代表，能否借助烧烤壮大经济，接住部分年轻人想从竞争激烈的一二线城市回归老家、开始另一种生活选择的心。2022年淄博GDP为4402亿元，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488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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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楼市热了一阵，却和烧烤无关

昨日，话题#男子在淄博吃完烧烤直接买房定居#冲上微博热搜第一。

故事的主角是吉林人管先生，今年4月3日在淄博买了一套房。“房子123平方米，7500元/平方米，房子花了92万多元，车位花了7.5万元。”

管先生说自己买房并非一时冲动。一是身边不少朋友此前就来到淄博定居，二是自己此前生病做手术，来到淄博看病，医生上门给自己拆线很感动，又遇上了大热的淄博烧烤节，感受到了当地人民的热情。

“感觉淄博以后会有很好的发展，便来淄博定居。”

管先生的故事一出来，网友积极的评价不少。有网友称“实现了我的愿望”、“去2元店都不敢这么买”，有的则说“这是淄博政府万万没想到的”。

实际上，淄博楼市在今年第一季度确实呈现出了不俗的回暖趋势。

根据山东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发布的数据，淄博一季度新建商品住宅网签面积120.6万平方米，同比增长61.9%。二手住宅网签面积35.2万平方米，同比增长59.1%。

不过，这种楼市回暖，烧烤就真的是最强助攻吗？《真故研究室》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访问淄博当地的房产中介。

张梅在淄博张店区（区GDP在淄博排名第二）做房产中介四年有余。在她观察看来，一季度淄博楼市与今年2月全国楼市“小阳春”的根本驱动因素一致，仍是疫情三年积压的购买需求的一次集中释放，其中学区房在一季度售卖情况较好。本质可视作疫情后周期性消费需求回弹的表现。

▲ 图 | 淄博

“基本上从过完年开始，房屋带看量和成交量就开始上涨了，表现最好的还是2月。从3、4月开始，商品房的交易是有萎缩的，而烧烤带来的流量从3月开始，所以楼市的回暖和烧烤其实没有太多关系。”张梅说。

张梅的这种说法，其他一些中介也十分赞同。但张梅透露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近期淄博本地居民购买商住两用房屋的情况明显增多。

张梅说，这背后有的是为家中独居老人而买，有的则是将房屋改造成民宿对外出租，瞄准就是淄博当地民宿、酒店供应短缺的问题。

“这些房屋面积在30-50平米，总价20-40万左右。而且地理位置比较好，有独立卫生间，有厨房设计、餐客一体。给老人居住或者单身男女入住很方便。”

淄博房产中介吴刚也注意到了相同情况。吴刚告诉《真故研究室》，近来不仅是本地人，前来咨询小而精致公寓住宅的外地人也有增多。

不过在吴刚看来，这些人群大多是趁热投机，对于民宿经营和当地房地产市场的了解都甚少。

“他们需要的都是装修好的公寓。不过淄博本地最多的还是毛坯房，一抓一大把，因为大多数人没有耐心和财力从零开始经营。”

回到淄博楼市整体，尽管淄博新房和二手房的销售面积同比有大幅增长，但从价格整体来看，2023年一季度淄博新建商品住宅价格累计下跌0.24%，较去年同期降幅扩大0.09个百分点；3月，淄博新建商品住宅价格环比下跌0.09%，已连续3个月环比下跌。

二手房方面，2023年一季度，淄博二手房价格累计下跌0.40%，较去年同期收窄0.22个百分点；3月，淄博二手房价格环比上涨0.06%。

也就是说，不管是新房还是二手房，淄博楼市处在“量涨价跌”阶段，但价格跌幅不大。市场平稳运行的同时，市场的调整压力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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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不一定变留量

刚刚过去的这个五一，淄博依然热透了。

位于淄博张店区的八大局便民市场南北长670米，宽580米，大数据测试容量可同时容纳1万人。而五一假期第一天，直接涌入19万人，这还是采取限流措施后的人流量。

▲ 图 | 淄博八大局

据淄博本地媒体报道，淄博站五一假期累计发送旅客超24万人次，较2019年同期增长8.5万人次，增幅55%。

不过，烧烤的流量终或是一时的，文旅的一个行业特色是富民不富经，如何利用文旅带动当地接下来的经济发展，这才是考验当地政府规划能力重头戏。

淄博属于三线城市，是中国近3000个中小城市中的一员。2022年淄博GDP为4402亿元，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4885元。

其实翻看淄博前几年的GDP，早在2016年时，其GDP就达到了4475.8亿元，到了2017年更是达到了4781.3亿元，遥望5000亿大关。

但到了2018年，GDP骤降至3573亿，城市财富一年间消失了1200亿，直到2021年才重新突破4000亿大关，来到4200亿关口。这中间“萧瑟”了4年时间。

淄博是全国老工业基地，此前的优势产业有石油化工、冶金、机械、纺织、造纸、陶瓷等，但前几年面临资源枯竭、供给侧改革、环保监管等因素，企业经历了一波关停并转，经济面临了深度调整，这被认为是淄博前几年GDP骤降的原因之一。

经济不好，楼市就没有可持续的支撑动力。尤其在当下楼市进入大分化时代的背景下，中小城市在产业发展相对落后、人口外流等多重压力下，普遍被认为楼市不具备未来性。

对此，在房地产行业从业多年的观察者木于也表示，宏观来看，只有在大城市人口、产业极度饱和的情况下，中小城市才能真正享受到人口外溢所带来的红利。淄博在短时间内也难逃这样的困境。

不过，另一方面，虽然经济发展受限，但随着年轻人对未来生活“减少负重前行”的想象及规划的变迁，中小城市也面临着一波机会——承接从一二线城市返乡创业及生活的年轻人。

这一点韩国和日本已有借鉴。高房价、不断降低的就业率等让“逃离首尔”“逃离东京”这一趋势加重。比如在韩国，据媒体报道2022年约60%的首尔迁出者转移到京畿道地区，其余的人到仁川、江原地区。

而回到我国，中小城市未来的出路在哪里，怎样成为被人口优先选择的城市？

木于认为，完备的生活配套、足够吸引人口流入的城市基础基因、丰富的产业以及及时作为的政府机构，未来具备这四点的中小城市有极大潜力能够成为接住高线城市外溢人口的接盘者。拼的就是谁先跑出来。

对应到淄博，从以“美食”出圈的路径来看，淄博不乏前辈。比如有螺蛳粉的柳州，将闽菜品牌化的沙县，以及在争抢“美食之都”名号的长沙、成都、重庆等。

但对比这些城市，城市营销专家崔健认为淄博以“烧烤”作为招牌，最终不能作为淄博的一张有效的城市名片。

“全国各地都有烧烤，如果只是吃法的不同或是亲民的营商环境，这些都不能算一座城市的核心竞争力。”

崔健表示，有效的城市名片应当具备独特性、持续性以及赋能性三个要素。

而淄博当下需要进一步考虑的，是要挖掘更深层的城市IP主要素，找到支撑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让烧烤作为城市名片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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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能否成为吸引年轻人回家的样本

熟悉淄博出圈历程的朋友都知道，这最初始于一场疫情期间与大学生们的美好约定。一万多名山东大学生在淄博隔离期间，舒适的居住环境、花样隔离餐以及临别时的一顿烧烤，让这些大学生和淄博产生了深刻连接。

不过，另一个现实是，“有家却回不去”，这是时下不少淄博在外年轻人的真实写照。而随着淄博烧烤的火爆，当地也已意识到，如何把流量变成经济接下来发展的动力，这一点十分重要。

可以看到，淄博今年来，在人才招引、招商引资方面，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今年以来，淄博当地政府就前往复旦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知名院校，进行城市宣传、洽谈合作等。

淄博偏爱人才，其它地方也一样，但它对人才的补贴充满山东好客特色——从人才本人、人才家庭、就读院校到招聘人才的企业都补贴了个遍。

▲ 图 | 淄博新地标—“比心”的淄博北站

这些福利的政策依据始于2019年，淄博就已经出台了两条人才政策，分别是“淄博人才金政37条”和“淄博人才金政50条”。

今年3月28日，淄博市又出台“人才强链17条”，计划精准招引淄博20条重点产业链所需人才，并为他们提供全方位的晋升渠道和培育机制。这20条产业目标是：到2025年，力争培育聚烯烃、工程塑料两个过千亿元产业链，新医药、智能装备等15条过百亿元产业链。

房产中介张梅称，淄博的人才政策，这几年还是产生了效果的——吸引了一些淄博年轻人回流并购房。“印象很深刻的是一对博士夫妻，他们买房能够一次性补贴30万。此外每月有4000元的生活补贴。”

在做大经济蛋糕层面，2023年被淄博立为“招大引强年”。今年以来，淄博围绕20条产业目标，开展了为期3个月的全市重大项目招引和落地服务“春季攻势”专项行动，1-2月签约合同金额186.4亿元。当地还于4月中旬到下旬，邀请上交所、北交所、深交所到淄博开展企业培训，辅导上市。

不仅政府在动，民间也在集思广益。对城市营销有研究的崔健，就为淄博提出了一个有趣的文旅赛道——“星空经济”。

“华北地区其实光污染是很严重的。但是淄博所在的鲁中山区却是很好的观星地点。观星、吃烧烤、乡村振兴，生态旅游同时也能够改变淄博重工业城市的刻板印象。”崔健称。

近年，逃离北上广现象不再是一两个故事的孤例。随着一线城市生活成本日趋赶上发达国家，回到省会、回到二三线城市，发挥自己的所长，创业致富，享受更有品质、劳逸结合的生活，成为不少年轻人翻腾后做出的选择。

没有哪个在外漂泊的年轻人不希望家乡好起来。空心化，未必就是中国中小城市未来的必然趋势。淄博能否借势发展起来，成为一个经济发达、能够给年轻人提供好工作和人生发展前景的城市，值得成为一个很好的观察样本。

烧烤是一个好的开始，但经济火起来，才是真正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