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财经 文|张凯旌 编|深海

近日,雷达财经从上海市市监局官网获悉,主营殡葬业务的上海梦忆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下称“上海梦亿”)因利用虚假的或者使人误解的价格手段,诱骗消费者或者其他经营者与其进行交易,被普陀区市场监管局没收违法所得15.95万元,罚款79.75万元,并责令改正。

殡葬业的高收费现象,已不是孤例。就在本月月初,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太平间被曝三天殡葬服务收费超过3.8万元,其中以遗体供饭为由收费600元一事刚刚引发广泛关注;事发五天后,北京丰台区右安门医院太平间再被曝出三天收费4.5万元。值得一提的是,两家医院太平间背后的承包商还有着紧密的联系。

雷达财经注意到,前述两家涉事公司,均属于太平间承包商。在行业人士看来,太平间外包这一模式已经成为了天价殡葬费背后的重要推手。

上海也现“天价殡葬费”

根据上海市监局披露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市监局于2021年12月13日接到群众反映上海某医院太平间涉嫌存在乱收费的举报,并于12月17日开始进行现场检查。

经查,上海梦亿系受上海某医院有限公司委托负责某医院太平间。其在太平间内公示的收费标准为:包扎转运180元/次、消毒40元/次、冰箱存放费用50元/天。据此计算,按包扎转运、消毒后停放遗体的流程处理,遗体停放1天的费用为270元,停放2天的费用为320元。

然而,上海梦忆在实际收费过程中未执行公示标准,而是以具有误导性的“打包价520元-620元”的报价进行结算,故意模糊上述计价单位和服务项目的内涵,诱导他人与其交易。

经统计,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17日案发期间,该医院太平间遗体停放共计585具,上海梦忆以微信、支付宝及现金三种方式对外收取太平间服务费,按其公示的价格,应收费用合计171010元,实收费用合计330510元,违法多收价款合计人民币159500元。

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至案发医院曾多次接到死者家属关于上海梦亿乱收费的投诉,而上海梦亿对此仅做了退款处理,并未改正其违法收费行为;此外,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上海梦忆还通过伪造、转移证据的行为,客观上阻碍案件调查工作的推进。

综上,上海市市监局对上海梦亿处以没收期限届满未退还的多收价款15.95万元,并罚款79.75万元的处罚。

而就在市监局开始调查此案前,上海市、区两级民政部门刚刚于4月-10月在市内开展了“执法为民”打击整治殡葬领域非法违法活动专项行动。

其中在8月,上海市殡葬行业协会还公开发布了8家殡葬代理服务单位因存在乱收费、不签订服务合同、不提供消费清单和票据、不按规定流程办理业务等问题,屡屡被市民投诉的情况。不过,上海梦亿并不在上述8家之列。

北医三院、右安门医院刚刚“中枪”

雷达财经注意到,与此前被曝出的北医三院等案例相比,上海梦亿的收费标准都只能算是“平价”。

据报道,市民邓先生的爱人于2月中旬在家中离世,亲属将她的遗体送到了家附近的北医三院太平间暂时存放,等待火化。然而不到三天的时间内,遗体却产生了高达3.8万余元的消费。

邓先生提供的殡仪服务项目收费确认单显示,3.8万余元包括了5990元的沐浴SPA服务、3990元的礼仪服务、1500元的“起灵金光大道”服务、甚至还有600元的供饭服务。

另一位接受采访的郑女士也表示,自己在北医三院有相似遭遇。其在3月底为婆婆丧葬时,费用清单中包括了5990元的感恩致孝费,800元的鲜花引路费,3000元的综合服务费等。

而北医三院,甚至还不是收费最多的医院。就在此事曝出后不久,市民邓女士投诉称,自己父亲遗体在等待火化期间,存放于北京丰台区右安门医院太平间,三天被收费4.5万元。

具体而言,其中包含了6380元的寿衣、3990元的遗体SPA沐浴、4800元的鲜花花床、2000元的起灵地毯等。邓女士称,寿衣是分档次的,包括唐装、西服和中山装,中山装竟超9000元。“正常人参加宴会定制西装都没这么贵。”

值得注意的是,连续被曝出的天价殡葬费背后,两家医院太平间殡仪服务的承包商有着紧密的关联。

其中,承包北医三院太平间殡仪服务的是北京天堂祥鹤殡仪服务有限公司,其由池国生100%持股,法定代表人为池云鹏;而北京丰台区右安门医院的承包方为北京化羽文化有限公司,化羽文化背后持股50%的股东,即为担任天堂祥鹤朝阳分公司负责人的池煦龙。

事实上,天堂祥鹤已是一家“老牌”殡葬服务企业,其成立至今已有14年。此前在首钢医院太平间和国家电网公司北京电力医院的太平间殡仪服务中标结果中,都有天堂祥鹤的身影。

而这也并非天堂祥鹤首次因违规进入公众视野。2017年,天堂祥鹤就曾因提供的遗体整容服务存在违规收费的情况,被北京市发展改革委开出了1.2万元的行政处罚罚单,并被没收违法所得1万余元。

天价殡葬费为何屡禁不止?

无论是上海梦亿,还是北京的天堂祥鹤,均是太平间外包的典型案例。在行业人士看来,太平间外包这一模式已经成为了天价殡葬费背后的重要推手。

雷达财经梳理发现,早在近期的几起事件发生前,医院将太平间外包后被逝者家属投诉的情况就屡见不鲜。

如2016年,来自广东的梁女士就反映称,弟弟在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过世后,因故在保亭殡仪馆停放了13天,竟被要价3.4万元。该殡仪馆实际为保亭县人民医院太平间,后被外包给私人殡葬服务公司进行经营。“从去年开始,我们就接到了多起投诉,均是反映该殡仪馆乱收费。”保亭物价局相关负责人表示。

2020年,重庆市的魏先生也反馈,重庆市江津区中心医院太平间5天收费超2万。“太平间是医院招标外包给殡仪馆了,收费不是医院收的。跟医院没有关系。”该院急诊科工作人员称。

有观点认为,太平间本是从医院到殡仪馆的过渡地区,但恰恰也是因为“过渡”的功能,导致其常年功能、定位较为模糊和混乱,从而成为了监管的“盲区”,被殡仪代理公司用来攫取高额利润。

事实上,所谓的天价项目均不是在太平间完成,而是在殡仪馆。不止一位行业人士表示,现在的太平间已经变成了灰色地带。“殡仪馆归民政部门管,医院归卫健委管,价格归市场监管部门负责。看似多管齐下,实则是谁也管不了。”

此外,高企的外包费用也被认为是太平间疏于管理的原因之一。如2018年6月,北京慰藉殡仪服务有限公司就以240万元的价格中标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太平间;2021年12月,北京首善会明殡仪服务有限公司则以280万元中标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太平间。

“殡葬服务公司相当于花了上百万,在医院里租了医院的品牌和地方,他们肯定希望把这部分投入赚回来。”有知情人士透露。

中国社会科学院公共经济学研究室主任王震指出,外包无可厚非,关键是外包的形式。“你得允许竞争,不能打着外包的幌子来搞钱,现在大家诟病的是这个事情,牟取垄断的利益,我只允许这一家做。如果我外包出去,大家经过一个很公平的程序外包出去,有竞争有监督,那我们无所谓。”

从近期出事的医院来看,监管的动作也是针对太平间加强管理。4月19日,北京市卫健委就加强医院太平间管理工作进行部署安排,明确禁止在医院太平间区域开展任何营利性殡葬服务。“出事第二周,北医三院太平间就被八宝山殡仪馆接手了。”一位殡葬行业从业人员称。

但移除太平间这个“角色”,谈何容易?

一方面,在人口较多的大城市,医院太平间需承担一部分遗体暂存功能,来分担殡仪馆数量和运力不足的问题。有从业人员表示,城市里每家殡仪馆每天都要为几十到上百个逝者服务,排队进行,仪式往往是按小时计算。这和发达国家每万人一家殡仪馆的标准相去甚远。

另一方面,多位专家指出,我国殡仪馆性质多为国有,盈利与职工工资脱钩,员工工作缺乏主动性。并且殡仪队伍的人才队伍规模较小,人才层次亟待提升。

在这种情况下,更现实的解决方案还是从太平间的监管入手。殡葬业专家鲍元表示,现有的殡葬业法规是25年前制定的,早已与当下的市场和社会环境脱节。而这次“天价殡葬费”事件其实是修订相关法规的一个契机。

“现在需要修改的地方很多,由政府和民政部门联合看一看,有一个宏观的设计,这样能够从根本上杜绝医院太平间殡葬暴利的问题。”鲍元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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